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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陷入死寂,唯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张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枯槁的手指缓缓划过案上的青铜虎符:"待到孙策命丧荆襄,周瑜便是要报仇,剑锋也只能指向刘表。"他浑浊的眼珠转动,苍老的声音里渗出毒蛇般的狠意,"且不说他能不能夺回军权,就算掌了兵符——不过是替我们江东世家看家护院的鹰犬罢了!"
陆家家主捏着山羊胡,眉头拧成死结:"可程普、黄盖那些老将,还有十万江东儿郎,岂会甘心受世家摆布?"
"谁说要走到台前?"张昭突然发出嗬嗬怪笑,从袖中掏出一封密函重重拍在案上,羊皮纸边缘还沾着暗红蜡印,"我早已鼓动孙权随军出征。"他环视众人惊愕的面孔,眼中闪过豺狼般的凶光,"这除掉孙策的罪名,自然要让孙权背上!"
顾家主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让孙权动手?"
"正是!"张昭猛地起身,宽大的袖袍扫翻案上竹简,"一旦孙权有了弑兄的把柄,我等世家推他为江东之主,还不是予取予求?"他佝偻的脊背突然挺直,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划出阴冷弧线,"届时,周瑜若想拥立孙策之子,程普等老将想清君侧。。。可这继位人选,究竟是弟还是子,又与他们何干?"
密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张昭抓起案上烛灯,火苗在他脸上投下狰狞阴影:"吴老夫人最疼幼子,只需几句话,便能让那四个老匹夫束手束脚。"他将灯盏重重一掷,火焰骤然暴涨,"如此天衣无缝,诸位尽可高枕无忧!"
满堂寂静中,陆家主突然抚掌大笑:"妙!妙啊!待孙权上位,江东基业迟早尽入我等囊中!"随着阴森的笑声在密室回荡,烛火将众人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恍若恶鬼狞笑。
卯时三刻,晨光刺破秣陵城的薄雾。孙策卸下玄铁甲胄,只着一袭青布长衫,穿过九曲回廊往后宅而去。檐角铜铃叮咚,惊起几只白鸽,扑棱棱掠过雕花窗棂。
正厅内,吴老夫人端坐在檀木主位,银白鬓发间斜插一支玉簪,岁月在她眼角刻下的纹路里,藏着江东基业起落的沧桑。孙权身着藏青锦袍侍立一旁,垂眸敛目,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
"母亲。"孙策抱拳行礼,声音里带着征战前的疲惫与温柔,"明日便要启程,特来向您辞行。"
吴老夫人抬手示意他起身,目光在儿子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逡巡:"路上千万小心,刀剑无眼。。。"她顿了顿,话音突然一转,"对了,仲谋也已成人。他跟我说,不愿见兄长在外厮杀,自己却躲在江东享清福。此次西征,他想随你一同前往。"
孙策身形微震,猛地转头看向孙权。四目相对时,孙权已"扑通"跪地,额头重重触地:"兄长!这些年父亲早逝,是你一人撑起孙家基业,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孟起兄对我孙家恩重如山,当年若非他相助,我等安有今日?如今他血染长安,弟虽不才,也当执戈披甲,为兄长分忧,为孟起兄尽绵薄之力!"
孙策皱眉欲言,喉结动了动:"仲谋,我出征后,江东政务繁杂,本想留你坐镇,也好在历练中快速成长。。。"
"伯符!"吴老夫人突然提高声音,眼中泛起泪光,"你弟有这份心,是孙家的福气!孟起那孩子,当年你们穷途末路,他为你们提供多少的帮助,若没有他,哪有咱们的今日,这份恩情我们不能忘!"她抬手轻拍扶手,"更何况,有你在他身边,能出什么危险?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在沙场上见世面!"
孙策望着母亲斑白的鬓角,又看看跪在地上的弟弟,一时语塞。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孙权背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莫名透着几分执拗。最终,他长叹一声,伸手扶起孙权:"罢了,既如此,明日便随我出征。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你须得听我号令!"
孙权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旋即又化作坚定:"全听兄长安排!"
吴老夫人望着两个儿子,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欣慰的弧度,眼中却泛着复杂的波光:"真是好,你们兄弟同心,定能在沙场上无往不利、所向披靡,也足以告慰你父孙文台的在天之灵。"她颤巍巍伸出手,指尖依次抚过孙策英气的眉眼与孙权低垂的额发,仿佛要将此刻的光景烙进心底。
提及父亲,孙策眼眶骤然泛红。记忆里那个骑着高头大马、挥戈破敌的身影与眼前鬓角染霜的母亲重叠,喉头不禁泛起酸涩。他反手握住母亲枯瘦的手,语气放柔:"母亲放心,待我平定长安,届时讨伐刘表老儿,为父亲报仇不在话下。您且安心在江东等候,莫要忧心。"
吴老夫人轻轻点头,别过脸去拭泪,孙权适时上前搀扶,目光在兄长与母亲之间流转,眼底暗潮涌动。待孙策深深一揖,转身踏出厅门,廊下的风穿堂而过,吹拂在吴老夫人的满含期待的眼光中。
腊月初三,凛冽寒风中竟破天荒透出暖意。旭日刺破层云时,演武厅前战旗翻卷如龙,江东儿郎列阵待发,戈矛如林映着金光。孙策身披玄铁重铠,腰间湛卢剑垂落的猩红剑穗随风狂舞,大步踏上点将台,厚重的战靴踏得木阶隆隆作响。
"江东子弟听令!"他猛地抽出佩剑,剑锋直指苍穹,声若惊雷炸响校场,"当今天子昏聩,阉党乱政!马孟起将军浴血北疆,护我大汉万里山河,却遭奸佞构陷,血洒长安!"剑刃在空中划出凌厉弧光,惊起栖息在辕门之上的寒鸦,"今日若不讨回公道——"他猛然转身,目光如炬扫过三万将士,"他日天子屠刀落下,我等皆为鱼肉!谁来护我江东父老?谁来守我江南沃土?"
演武厅内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报仇雪恨!踏破长安!"吕蒙、文钦等先锋将校按剑怒目,沙摩柯挥舞弯刀发出野性嘶吼,声浪震得战旗猎猎作响。
孙策目光如炬,扫过张昭等世家老臣紧绷的面孔,最后定格在周瑜身上:"公瑾!江东安危,尽托于你!"
周瑜银甲生辉,疾步上前拜倒在地,"兄长但放宽心!"他转身面向将士,"有我周瑜在,江东战船便是铜墙铁壁,静候兄长凯旋!"话音未落,程普、黄盖等老将同时振臂高呼,声浪直冲九霄,震得校场四周的旌旗猎猎作响。
孙策猛地将剑鞘砸向点将台,石屑飞溅中振臂高呼:"此战,不只为孟起兄长报仇!更要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将士齐声呐喊,声浪直冲云霄,惊得远处江面的冰裂出蛛网状纹路。
襄阳城内,暮霭沉沉,刘表眉头紧锁,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案几上摊开的舆图上,用朱砂密密麻麻标记着江东与荆州的边界。听闻孙策正集结大军西进,他虽已调兵遣将,布下重重防线,可心中仍隐隐不安。
“报——江东使节张纮求见!”门外侍卫的通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刘表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他本就对孙策的崛起心怀忌惮,如今这使节来得蹊跷,更添几分烦躁。但想到或许能借此探知孙策的意图,他还是沉声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张纮身着一袭素色长袍,稳步踏入书房。他身姿挺拔,目光沉稳,进得门来,便拱手躬身,朗声道:“在下张纮,拜见刘荆州。”
刘表冷哼一声,并未起身相迎,只是不耐地挥了挥手:“你家主公孙策有何话,速速说来!”
张纮抬眸,扫视了一眼刘表身旁的一众文武官员,心中略作思忖,开口道:“刘荆州,此事干系重大,可否借一步说话?”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刘表闻言,微微一怔,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他看了看身旁的文臣武将,又将目光转回到张纮身上,沉默片刻后,终于摆了摆手:“尔等暂且退下。”
待最后一名侍卫带上书房雕花木门,铜环碰撞声在寂静中回响。张纮目光扫过抱臂而立的蔡瑁、抚须沉吟的蒯越,喉头微动却未言语。刘表见状,重重一拂衣袖:"此二人乃我心腹股肱,有话但说无妨!"
蔡瑁不悦道:"江东使者磨磨蹭蹭,莫不是没带真话?"
张纮深深一揖,玄色广袖扫过青砖:"既蒙刘荆州信任,在下便直说了。"他忽然上前半步,压低声音,"我家主公孙策此番西征,名为为马超报仇,实则。。。"话音戛然而止,目光如鹰隼般掠过三人骤然绷紧的神色,"觊觎荆襄沃土久矣!"
"哼!早料到那竖子不安好心!"蔡瑁猛地踹翻脚边矮凳,木屑纷飞间,"我荆州十万大军枕戈待旦,定叫他有来无回!"
"蔡将军稍安勿躁。"蒯越摆了摆手,"张先生既来,必有后话。"
张纮朝蒯越颔首致意,从袖中抽出一卷密信:"若明公愿借道,我家主公承诺——"他将信笺推至刘表面前,火漆印上的江东猛虎栩栩如生,"大军过境秋毫无犯,更愿以庐江三县为谢。但若。。。"话音未落,蔡瑁已抢过密信,粗粝的手指几乎将羊皮纸戳穿。
刘表盯着信中字迹,忽然冷笑:"孙策倒是大方。不过他当真以为,凭几块地盘,就能换我放虎归山?"
"明公误会了。"张纮突然解下腰间玉佩,重重拍在案上,翠玉相撞声惊得香炉中的灰烬簌簌掉落,"这不过是投名状。我此行另有要务——"他凑近三人,呼吸扫过刘表耳畔,"助明公,永除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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