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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守望（第1页）

娘两个回了学校，奶奶心情好了，好像身体真的跟着好了许多，午饭都多吃了几口。

吃过午饭，奶奶叫住树支书，让他帮自己写一份遗嘱，遗嘱这明经村委会见证，自己是自愿在去世后把小龙托付给姜梓伊，并且自己所有财产都交由姜梓伊代为处理。

她已经领养过一次小龙，知道这个事情，并不是自己死了之后，姜梓伊领着小龙去民政局登个记这么简单，写个遗书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树支书有悲有喜，喜的是小龙如果真的跟了姜梓伊，那可以说是鲤鱼跳龙门了。但是那也就意味着刘天赐这个英雄的家庭只剩一个孩子了，这是太让人心酸的事情：“水儿嫂子，你是…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奶奶笑道：“昨晚喘的厉害，以为撑不过去了，便去找了依依姑娘，没想到现在又好了许多，不过那都是迟早的事情，先给孩子安排好后路也是好事儿。”

奶奶整个下午精神一直很好，晚上的小年饭也吃了不少，吃完饭还打了一会儿黑牌，眼看就和个正常人差不多。

其余人也都看了出来，纷纷欢喜说道，“看看是不是？水儿媳妇儿（水儿婶子、水儿奶奶），这天一变好，你这病就好了！以后咱们好日子多着呢！”

所有乡亲们都不明就里，只有知道内情的小胖三人越发担心，病当然有可能因为心情变好而好一些，但她们更怕这会是去世前的回光返照。

奶奶但到底还是有点发虚，打了两把牌手便发抖，就上炕休息了。

小龙一天都在提心吊胆，看奶奶睡了，气息均匀，才稍微放下一点心，但也没有回教室睡觉，而是和奶奶盖一个被子，睡在了她的脚下。

到了后半夜，奶奶再次被那种熟悉的窒息感憋醒。但这一次，比昨晚还要严重，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任凭她如何努力，空气就是吸不进肺里。

奶奶的意识随着缺氧开始模糊，她心里明白，这次是真的到头了。她挣扎着坐起，借着微弱月光看向睡在脚下的小龙，伸手想去摸他的脸，可那半条被子的距离，却像隔了整个天涯。

手臂无力地垂下，她的视线渐渐被黑暗吞噬，但奇怪的是，心中却没有一点恐慌。

“还好……都安排好了……”

这是她最后一个念头，然后无边的黑暗彻底淹没了她，她的身体缓缓倾覆，轻轻压在了小龙身上。

小龙做了噩梦，梦到奶奶笑着和自己说“奶奶走了，你以后要听依依妈妈的话”，便转身慢慢走远，自己想追却不能动，想喊却不能说，心中怕极，拼命挣扎，猛地从梦中挣醒，只感觉身上压着什么东西，坐起身去看，发现奶奶没有靠坐在墙上，而是侧卧在自己身上，手向自己的方向伸着。

奶奶死了？小龙脑海中一片混乱，抑制不住浑身颤抖地抓住奶奶的手，她的手冰凉坚硬，奶奶死了！

恐惧、悲伤、迷茫各种情绪一起涌上这个才11岁孩子的心头，他忍不住哇一下哭出声，“奶奶！奶奶！你醒醒！奶奶！”

寂静夜里，小龙的哭声传遍了整个校园。

房间里的人都醒了过来，摸索着点亮蜡烛，全都围了上来，村里的赤脚大夫上前看了看老人瞳孔摸了摸脉搏，摇了摇头，“人没了，去叫树叔吧。”

一个小媳妇儿赶紧穿上衣服跑出去叫树支书，小龙什么也顾不上，只是趴在奶奶身上哭成了泪人，有两个年纪大的妇女去拽他，却怎么也拽不开。

“把小龙拽开，给水儿嫂子洗洗换上衣服，小龙，别哭了，你奶奶的寿衣放在哪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指挥道。

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走了，小龙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撕心裂肺地哭，哭得满屋子人心如刀割，潸然泪下。

一只细长有力的手扶在小龙胳膊，几缕长发抚在他肩颈，姜梓伊温柔的声音在小龙耳边响起：“小龙，别哭了，奶奶放心地走了，是因为相信你能坚强。现在，先让奶奶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走完最后一程，好吗？”

自己唯一的亲人走了，这就是以后自己新的亲人了吗？小龙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想起奶奶叮嘱，还是止住了哭声。他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姜梓伊眼睛里满是温柔和心疼，这让他崩溃的心找到了一丝支撑。

小龙冷静下来，带姜梓伊和一个妇女去自己家拿奶奶早就给自己做好的寿衣，掏出钥匙打开门的瞬间又忍不住心疼流泪，这个家上一次只是厨房塌了，这一次却完全崩塌了。

奶奶早就自己做好了寿衣，棺材却没地方买，好在村里有其余老人早就准备好了棺材，树支书商量着先给小龙奶奶用了，等路通后，姜梓伊会拿钱给他买一口新的。

条件简陋，丧事也没有按照规矩办，只是让小龙陪奶奶坐了一天多，好好哭了两天，待墓穴挖好、道路清通，便把她下葬了。

下葬的时候，阳光很好，姜梓伊牵着小龙的手，看着棺木缓缓被放入墓穴，这个可怜又可敬的女人，守了38年寡，吃了38年苦，终于回到了自己丈夫的怀抱。

姜梓伊全程陪着小龙，她看到了奶奶定格在脸上那抹释然与不舍交织的神情，心中充满了敬意。奶奶这一生都在受苦，却从未放弃她最朴素的善良，她守护了承诺，也点亮了未来。

也许，正是这尘世中无数微末却坚韧的善意，才让这个世界在诸多不幸中，依然值得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