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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跑。”他压着嗓子,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脚步放轻,往里走。
话音刚落,桌上那盏油灯“啪”的一声,毫无征兆地自己亮了。不是寻常的火苗跳跃,而是灯芯上方,凭空凝结出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能量层,迅速硬化,如同被人随手用无形的力量捏出了一个精巧的灯罩,将原本摇曳不定的火焰严严实实地闷在里面,火光顿时变得异常稳定,甚至有些凝固,散发出一种冷硬的光晕。清风抬眼望去,黎瓷正坐在床沿,裤腿依旧卷到膝盖上方,右腿随意地搭在旁边的旧木箱上,那块金灿灿的烟花疤痕安安静静地伏在皮肤上,在稳定却怪异的光线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她指尖空悬着,并未触碰任何东西,眼神很冷,像淬了冰,更深处却沉淀着某种难以撼动的、沉重的东西。
“窗别动。”她开口,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清风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扇被他“玻璃化”的窗户。只见原本应该清晰透明的玻璃层内壁,此刻正有一层极其细密的、如同冰花般的白雾缓缓荡开、弥漫,像是有人隔着玻璃朝上面极其靠近地哈了一口冰冷的气,白雾迅速凝结,又马上以一种不自然的速度被吸了回去,消失无踪。这一收一放之间,隐约有种奇特的韵律…竟和村口牌子那边,刻痕里星点闪烁移动的频率…隐隐重合!
“你看见了?”清风压低声音,心脏莫名收紧,指尖微微绷紧。
黎瓷没动,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仿佛没听到他的问话。她只是缓缓地把手伸到那盏被无形罩子笼住的灯火上方,掌心向下,悬空隔着一段距离。稳定的、带着冷意的灯光照在她掌心,皮肤却一点没有被烤红的迹象,反而像是被某种寒气浸染。她把手收回,食指和拇指的指尖精准地掐在自己小腿那块金疤的边缘皮肤上,轻轻一按。
金疤深处似乎极其微弱地“嗡”震了一下,那感觉不像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经的、轻微的心悸感。清风隔着一小段距离看着,竟觉得自己的心口也跟着莫名一紧,仿佛被那无形的震颤波及。
“白天那铁水,有东西。”黎瓷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嗯,我也觉得。”清风从怀里掏出那个冰凉的小铁盒,放到两人之间的破木桌上,手指一挑,打开盒盖,往她那边轻轻一推。盒底,那几粒细微的银色星点正在极其缓慢地、无规则地挪动,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拖拽、又松开,在暗蓝色的金属粉末上留下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黎瓷的眼睛落在盒子里那几粒不安分的银点上。她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冷冽中透出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仿佛下一瞬就要用目光将它们彻底碾碎、湮灭。可她修长的手指却纹丝未动,在桌边停了很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才极其缓慢地伸出去,在距离铁盒尚有半指距离的地方停了停,并未真正触碰。
诡异的是,盒子里那几粒银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齐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如同活物被打了个寒战,竟全都朝着她指尖悬停的方向微微靠拢,仿佛被无形的磁极吸引!
清风倒吸了一口凉气,喉头发紧:“别碰。”
这玩意儿太邪门,主动靠近绝没好事。
黎瓷依言收回了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只是幻觉。她低下头,动作有条不紊地将卷起的裤腿放下,遮住了那块温热的金疤。她的语气平平,听不出丝毫波澜:“控得住。”
清风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声干涩:“是啊,你控得住。我控不住我这心跳,它现在蹦得跟揣了兔子似的。”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试图用玩笑缓解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黎瓷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根本懒得接他这话茬。
就在这时,客栈外头原本死寂的夜色里,突然传来一阵杂乱却透着不对劲齐整的响动。不是寻常的喧哗吵闹,而是一种…许多脚步以近乎一致的节奏踏在土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没有轻重缓急,像是一排没有生命的木桩被人用蛮力推着,僵硬地往前挪动。紧接着,小二那带着明显哭腔、吓得直打颤的声音从门帘缝隙里哆嗦着钻了进来:“大……大佬……村口……村口来……来人了……”
“几个人?”清风眉头紧锁,沉声问,手已经按在了腰侧。
小二在外面猛吞口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不是几个人……是……是一堆……堆人……可……可他们……不像……不像人……”
清风一挑眉,瞬间和床边的黎瓷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交汇,没有任何废话,同时起身,动作迅捷而无声,一前一后掀开门帘就冲了出去。
门外,夜风带着凉意拂过。村口老槐树那边,玩家和村民们原本举着的火把此刻凌乱地插在地上或者被人拿着,一道道跳动的火光将那片区域照得一片诡异的光明。而火光映照下,是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那些原本熟悉的玩家、村民、铁匠铺的学徒、甚至卖菜的大娘…此刻个个眼神空洞无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动作僵硬却异常整齐,如同集体梦游,又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正一步步地、沉默地朝着星辰铁牌的方向拥挤过去!
他们挤到牌子跟前,不说话,不眨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些深刻的刻痕。有人伸出颤抖的手去触摸冰冷的金属表面,有人把整张脸都贴了上去,脸颊肌肉僵硬不动,更有人张开嘴,对着那几行字无声地呼吸,哈出的气息在接触牌面的瞬间凝结成诡异的白雾,竟然丝丝缕缕地沿着刻痕的缝隙,被吸了进去!
“操!”清风骂了一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指尖金光一亮,低喝道:“停!”
数道凝练的金线应声从他指尖抽出,如同灵活的鞭子,精准地抽向那些正试图触碰牌面的人的手腕。金光接触到那些人的皮肤,立刻发出“嘶嘶”的轻微灼烧声,冒出缕缕极淡的白烟。可那些被击中手腕的人仿佛毫无痛觉,连一声下意识的“哎哟”都没有,只是动作稍微一滞,便又继续麻木地往前贴,眼神依旧空洞,仿佛那点伤害微不足道。
黎瓷没说话,脸色冰寒。她往前迈出一小步,右脚脚尖在地上看似随意地轻轻一点。她小腿肚上的金疤随之极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前方那圈正围着牌子拥挤的人,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宽厚刀背猛地横扫而过,身体不受控制地齐齐向后踉跄了半步!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骤然加重,与不远处客栈里飘出的、已经冷掉的鸡汤底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腥甜又油腻的怪异气味,刺激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人群里突然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人影动作略显迟缓地从僵硬的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步子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脸上干干净净,没有其他人那种麻木,反而有种异常的…平静?是熊霸天下!
他腰间那块被烫出焦洞的粗布裤子被粗糙地缝了两针,线头还露在外面。他的眼白居多,黑眼仁缩得很小,喘气声很重,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潮湿感。他径直走到牌子前,抬起头,目光落在“腿打折”那三个字上,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不自然地拉开一点,露出一个让人极度不舒服的、彷佛肌肉刚学会如何运作的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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