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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珉与封承运对视一眼,眼底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却被吴班麾下百骑精锐的肃杀之气压得死死的——对方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长枪斜指地面,每一匹战马都昂首喷鼻,那股久经沙场的气势,绝非他们临时拼凑的队伍能比。
二人只能咬着牙示意老弱妇孺赶紧上马,赶车的伙计猛甩一鞭,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朝着城内驶去。
刚进城门,就听见城中街巷里马蹄声如骤雨般密集,一队队铁甲骑兵正纵马穿梭,雪亮的刀光在残阳下闪闪烁烁。那些先一步攻入城的贼寇,此刻要么倒在街角的血泊里,要么被粗麻绳捆成一串,像拖死猪似的往广场赶。
封承运攥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泛白,扭头看向费珉,两人眼中都映着同样的震惊——他们出城不过半个时辰,唐州军竟已将乱局平定?这般雷霆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武安君若是瞧见二人这副模样,怕是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他麾下的唐州军,可是能硬扛数倍北元精锐的正规军,罗猛那些连件完整甲胄都凑不齐的乱民,哪配当对手?
只是想起罗猛那开山裂石般的蛮力,心里还是忍不住可惜了这等猛将。
县衙门口的广场上,攻入城中的匪寇被尽数驱赶到这里,黑压压的一片,足有三千多人。他们一个个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有的瑟缩着发抖,有的偷偷抬眼打量着四周荷枪实弹的士兵,空气中弥漫着汗臭与恐惧,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费珉与封承运在公堂外候着,眼角的余光瞥见公堂内的景象:原本该属于费珉的那张梨花木公案后,一个年轻男子正低头翻阅着公文,墨色的笔尖在纸上偶尔停顿。那些来不及逃离的书吏,一个个缩着脖子站在堂下,像被寒霜打蔫的鹌鹑,连呼吸都放轻了,静候武安君发落。
“账簿上写着,衙门仓库里还有粮二万八千余石、钱三万六千余贯,”武安君抬起头,指尖敲了敲泛黄的账页,语气里带着几分审视,“这数字可对得上?”打下这么多县城,数遂平最是富庶,这笔钱粮之丰,连他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回、回大人,”最前排的书吏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这账簿平日里都是主簿桓大人在打理,小的只负责抄录流水,具体数目……实在不知啊!”他就是个跑腿记账的,仓库里的实际数目,哪敢打包票?
“户曹的主事在不在?”武安君暂时没空去仓库盘点,可这么大一笔钱粮,总得先找个知情人核实,“让他来对一对。”
“户曹的谭主事跟桓主簿……方才都被乱匪给杀了。”书吏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头几乎埋到了胸口,生怕触怒这位新主官。
说起来,罗猛手下也有几个眼尖的匪寇,一入城就直奔县衙,显然是冲着仓库来的。这些人眼里只有金银粮食,哪会管什么账簿?抡起刀就把掌管仓库的桓主簿和谭主事砍了,本想杀鸡儆猴震慑书吏,没成想刚溅了满桌血,武安君的骑兵就跟脚跟到,正好当了回黄雀。
“武大人,此事在下略知一二!”费珉见躲不过去,心里那点投靠的念头愈发清晰——好歹是正经官兵,总比落在匪寇手里强。
“哦?进来吧。”武安君抬眼扫了他一眼,见对方穿着七品官服,心里已猜到七八分身份,“说说看,你是如何知晓的?”
吴班见状,赶紧小跑到案前,俯身在武安君耳边低语几句,把费珉与封承运的身份禀明。
“原来是费县令、封参军,”武安君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抬手示意,“都进来坐吧,本官正好有话问你们。”今时不同往日,他见惯了生死搏杀,再瞧县令这级别的官员,眉宇间不自觉带了几分俯视的意味。
费珉赶紧拉了封承运一把——既然决定投靠,自然要同进退,多少有个帮衬。封承运也不含糊,紧跟着费珉走到堂下的椅子上坐下,比起那些站着的书吏,待遇已是天差地别,只是两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不敢有丝毫懈怠。
“账簿上的物资跟钱粮,能否对得上?”武安君举起账簿,用手指点了点上面的数字。
“大人放心,”费珉欠了欠身子,拱手道,“仓库中的物资,在下每旬都亲自清点,大致数目是对得上的。”这些钱粮的底细,他心里门儿清。
“何以有这么多钱粮?”武安君最纳闷的是这个。按他以往的经验,县衙仓库除了刚收完夏秋两税时能满些,其余时候多半是空的——大部分钱粮得上缴朝廷,剩下的则归入各地常平仓,以备灾年赈济。蔡州的常平仓设在州治汝阳,那才是大头,所以辛表程只字不提,只把遂平、确山划给了他。按惯例,常平仓的粮食至少够十万百姓吃半年,照灾年人均五石的耗粮算,汝阳常平仓至少有二十五万石存粮。
“大人有所不知,”费珉斟酌着用词,生怕哪句话说错,“汝阳常平仓钱粮库存本就不少,又赶上大乾北伐,去岁秋收之后,州府便下令各县暂缓上缴钱粮,说是‘以备不时之需’。”说白了,州府是怕常平仓太惹眼,让各县自己捂着钱粮,真被敌军打过来了,有钱粮支撑,总能多守一阵子。可各县没朝廷的正式文书,哪敢擅自募兵?真把钱粮花光了,将来怎么填补?只能像遂平这样,被围了才敢动,临时拼凑的队伍自然不堪一击。
武安君一听就明白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看来这遂平、确山二县,比他预想的还要富庶。
“遂平刚定,不可一日无主官,”武安君看向费珉,抛出了诱饵,“不知费县令可有意继续治理地方?”他本想另择贤能,转念一想,留着费珉正好能给确山县做个榜样,就看他识不识趣了。
费珉眼睛一亮,赶紧起身拱手:“蒙大人错爱,在下愿意为大人分忧,打理遂平杂务!”管他是大乾还是北元的官,能保住乌纱帽就行。
“在下也愿为大人效力!”封承运见状,赶紧跟着表态,顺势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
“好。”武安君颔首,“费县令,我派一支三百人的骑兵给你,由你作为说客,去劝确山县打开城门,接受整编如何?”他不急着搜刮遂平,免得吓着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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