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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晚上——”
塔克修斯一边说一边回忆,起初是很艰难的,那些模糊的光与影存在于久到几乎不存在的记忆之前,连同塔尔这个名字的死亡一起埋葬。
然后,神明想起千年前的傍晚,天空其实和现在是一样的,都透露着阴郁的玫红色。
恶魔刚刚躲过一场追杀,他用帽子盖住醒目的红宝石色眼睛,向驯鹿酒馆的老板要了一大杯蜂蜜酒,翻滚着雪白的气泡。
他当时喜欢这个。
塔克修斯想起来什么就和埃德温说些什么,主教想要知道一切,而恶魔从不明不白的某个晚上开启他的话题。埃德温瞳孔中的灰色迷茫而短暂地旋转了一下:
“蜂蜜酒,”
他打算把这个名词记下来,显而易见,从小在教廷规章下长大的埃德温除了昂贵的红葡萄酒外没有喝过其他饮料,也没有进过那种鱼龙混杂的酒馆。
但是,主教想,它听起来甜滋滋的,很适合眼前的恶魔。
就像是舌尖忽然尝到了尘封于记忆中的一点甘甜,塔尔微微怔了怔。对他所想起来的那些事与物。话语在挣脱他的舌尖以前一直保持着暗昧不明的状态,抖落时间的灰烬,依稀是回忆鲜明的影子,而他认为他早就已经忘了所有的事情。
在他成为神明后。
在无数个困囿于瓶中的日夜后。
可是在词汇剥离舌尖的前一刻,那些被遗弃的回忆忽然鼓噪地跳动起来。他不是塔尔,那么塔尔是谁?至今为止真实确切地存在过的某个存在,人世间没有人还记得他。
而千年前的晚上,确实有一只红色瞳孔的恶魔走进酒馆,要了一杯蜂蜜酒。
“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塔尔再次向埃德温确认,“知道关于我的事情。但是亲爱的主教,这对你不会有任何帮助,你根本没有必要了解我。”
恶魔的眼睛映照着黄昏时窗外投射进的微弱的光。
而主教看起来很认真在听,这并不是一个严肃的场合,但此时的埃德温看上去要比在其他任何仪典来的更真实,比倾听神言时真诚。
“我想要知道,”
埃德温说,“但是……我说不清楚为什么。”
这是一句实话。
所以神明任由回忆继续。那些记忆的结晶闪闪发亮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像是破碎一地的宝石。而他拾起所有的碎片,就算碎片会扎破指尖,也一点一点将它们拼凑完整。
塔尔一直在逃亡。
但是,逃亡不能够概况他的生命。如果非要选择一个词汇,年轻的恶魔会义无反顾地用“自由”来诠释。他的生活是彩色的,无时不刻不在遇见新的人,走在新的地方,音符杂乱无章,是最恰到好处的美丽。
自由地活着。
他聪明而狡猾,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困住他;他学习过一千零一种伪装,总会在最危险的情况下脱身;他基本什么都会,包括调酒和演奏七弦琴;他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过夜,然而,他的足迹踏上过所有被期许和选中的地方。
话语最开始是生涩的。
让恶魔对你和盘托出,本就是最困难的事情。埃德温心里清楚。
但他不知道,神明是在一点点从上万年的等待中,重新勾勒出塔尔朦胧的影子。
“我喜欢红色,”
眼前的魔鬼这样说,在他的意料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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